garden the secret密花園

秘密花園

文/褚士瑩

讀者朋友Sue ( shhwt1012@yahoo.com.tw )有次讀完一篇我寫的關於花的文章以後，寫了封e-mail給我，告訴我她的心中，其實也有一片秘密花園。

她說從小，舉家移居國外幾十年，沒想到後來一個人嫁回了台灣，孤單中，再次的學習人生令一個階段的成長。

『母親，是個愛花人。』Sue說，『國外家中的後花園全盛時期，曾經有300多株的各式各樣的蘭花，這還不包括前面花園的各種顏色與品種的玫瑰。外加偷渡過海的台灣品種果樹。任何植物，儘管已經奄奄一息，只要到我母親雙手中，百分百一定起死回生!』

『或許，就是因為這後天的環境，我也喜歡拈花惹草一番。雖然我沒有像母親那樣，有雙綠手(green fingers)，有本事把寬闊的客廳變成龐大叢林，可是，看著台灣的千奇百艷的花與植物，忍不住還是會買小盆栽回家好好的養著。甚至，有時候，也會在假日花市買些新鮮的花放在家裡或辦公室供養。每隔兩三天幫它們換水時，享受片刻的幸福，彷彿回到在家的那段時間，幫母親換那些花花草草的水，加上那些母親精心製作的日式插花。』

我在許多移民美國的中國人家，都看過Sue描述的這種客廳，外表和四周美國鄰居，看不出什麼區別的洋房裡，一走進客廳，卻完全像是誤闖了江南小鎮的蘭園，除了幾十盆幾百盆各式各樣的蘭花，甚至西方完全看不到的東方茉莉，牡丹，金桔，桂花，枇杷，桑梓，朝天椒，曇花，佛手，還有奇奇怪怪的種種東方草藥，無論品種貴賤，似乎只要是東方的植物，就在這裡備受禮遇，就連飯桌也都讓給時令開得正好的花草，作為伸展的舞台。

這些漂洋過海的中國人，和自己的兒女，往往連語言都不能溝通，更不要說是貼心了，所以唯一能夠對話寄情的，似乎就是老家偷偷夾帶來的種子，培育成的蒔花蒔草，不知不覺就淹沒了整個房子，我常常在想，滿溢整個屋子的，究竟是花草，還是鄉愁。

安靜地看著父母的鄉愁長大的孩子，長大以後，無可避免地像Sue這樣，自己也成了異鄉人，才開始懂得父母當時的心情。

『有時候，趁著搭捷運上班前的10分鐘，看著我四坪小小陽台上的二三十盆小花草，輕輕的對著它們呢喃。週末下午，天氣不錯的時候，我也會捧杯茶或咖啡會蹲在我的花草旁，細細的觀察他們的成長;我慢慢的體會到母親那時候，可以一個人靜靜地看個他的花園一個早上，一個下午，也不會厭煩的心情。』

『這些小片刻的獨自分享自己私有的時間，也是一股不同的鄉愁啊!不同的環境，不同的時空，是否，當初母親看著她的花園，也是在品嚐著這股對親人的錐心思念!?』

其實每個人的生活中，或是心中，都有著一片秘密花園，現實之中越是漂泊，就越疼惜沒有長腳，凡事都得靠人照顧的植物。是不是看著故鄉來的花草扎根，就算身在異鄉，好像也抓緊了腳下的土地，共同有了某種踏實感?

或許有一天，我也會在花草之間，找到屬於我的答案。